是报复还是爱情？

许思悠第一次见到许晚秋是在初二的家长会上，因为家长没有来正在挨训的许思悠看见隔壁班一个穿白衣白裙的女孩冲进她姗姗来迟的父亲的怀抱中叫“爸爸”，她听见父亲叫“晚秋！”，她还看见从来不愿意抱她的父亲把许晚秋高高地抱起来转了一圈。她呆立在那里，老师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到。她知道许晚秋就是她父亲婚外恋的私生女，她还知道许晚秋跟她同一天生日，不同的是她是早产儿。
　　许思悠回家跟母亲要求转学，母亲打了她几巴掌，气她不珍惜在重点中学学习的机会。她嘴角流血，却还是要求转学。母亲恨恨地盯着她，冷冷地说：“你要想转学就得一个人过，我不要你了！”许思悠没有犹豫就应了声“好！”母亲一巴掌打去。她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母亲跟父亲已经商量好了把她放到城西的学校去，那边可以寄宿。
　　转学的手术办得很快，跟母亲和父亲的离婚证一样的快。那天，天还没有亮，她就被母亲推醒了，给她一张信用卡，一个存折，一个房产证，都是许思悠的名字。她无声地看着母亲把那些东西塞进她的皮箱，她忽然有一种心很痛很痛的感觉，就跟看见父亲抱着许晚秋的感觉一样。她害怕这种感觉，所以她要求转学。但是母亲不会听她这些的。母亲总是讨厌她动不动就捂着心口的动作。父亲也讨厌。他们都讨厌她，所以，留给她房子，留给她钱，两个人各奔东西了。
　　在没有许晚秋，也没有父母亲关注的日子，许思悠考上北京那所著名的大学。知道许晚秋也在这所学校是在一年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她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如果不是那天她打工那个公司正好也放假，恐怕她也没得时间来参加系里组织的晚会。那天晚上的第二个节目是提琴曲，她听到许晚秋这个名字就呆住了，一曲终了，她不得不承认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白衣白裙的女孩就是许晚秋。她冷冷看她鞠躬下台，一手抚住疼痛的心脏。旁边一个男生说：“很做作是吗？”她抬头，望进一双深遂的眼睛，像极了父亲。心怦然一动。“我是关萧索，你呢？”男生接着到。“许思悠，许可的许，思念的思，悠远流长的悠。”她认真地回答到。关萧索莞尔一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吗？”说罢，他在音乐中牵起她的手步入舞池。她能感觉许晚秋嫉妒的眼睛盯着她，本来颇觉羞赧的她顿时滑出更美的舞步了。一曲舞完后她们正好转至许晚秋的旁边，她看着双眼含泪的许晚秋突然心一痛，她捂住心口微笑打招呼：“你好，我是许思悠。”许晚秋眨眨眼，也回她一个微笑：“你好，我是许晚秋。”她看着许晚秋微笑，知道她并没有听说过自己。她忽然心一软，决定放地过她，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何必再记得那些别人不再记得的事？她微笑着把关萧索交给她。接住另一个人伸出的手。那天晚上，她和许晚秋成了主角。
　　许晚秋常常带着关萧索来找她，她在空闲的时间总会陪着他们，每每看见他们两个亲昵的动作时，她的心口就疼痛得她不得不用手捂住。关萧索常常会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她就会觉得心怦怦地跳，脸似火烧，逼得她不得不转过身去。
　　大三的时候，她看见父亲来到。许晚秋高兴地把她介绍给她的父亲：“爸爸，我的朋友，许思悠。”她强压下用手捂住心口的动作，只因为记起父亲不喜欢这个动作。她听父亲说：“你好！许小姐。”她微笑：“你好，许先生！”心口痛得她几乎快要窒息了。幸好，她们两个手挽着手朝前走。她在后面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关萧索回头看她：“你不要紧吧？”她摇头。抬手看表，正好是打工的时间到了。
　　她告别走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父亲的声音：“我给你带来你上次说的那款手机了。你用用看。”她几乎要忍不住回头看了。但是，还是忍住了。害怕自己的心口会疼痛得更厉害。同样是女儿，为什么你不愿意也对我好呢？爸爸？她在心里问。你甚至不认得我了。她想到这里，泪如泉涌。父亲已经有七八年没有看到她了，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吧？她在心里为他辩解。
　　大学毕业的时候，她迟迟不签合同。许晚秋早就签好了，硕士毕业的关萧索也签好了，跟许晚秋是同一家公司。他们问她，她浏览那些公司，摇头。都是离他们近的地方。她的心脏已经负荷不了。他们选了一家又一家，她还是摇头，最后，他们只好先走了，许晚秋紧紧地抱着她：“你一定要早点来！”关萧索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等你！”她浑身颤抖地推开了他。关萧索意味深长地对她笑。
　　两个月后许思悠也签了那家公司。她抵不过对关萧索的思念。她成为关萧索的同事时，许晚秋已经另外有一个男朋友了。关萧索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很萧索的样子。她不忍心去责怪许晚秋，于是选择照顾好关萧索。
　　当许晚秋和她的男朋友同居了时候，许思悠也和关萧索同居了。关萧索还是常常意味深长地看她。她还是被看得不得不转身。她常常看见父亲来公司看许晚秋，她已经能够很习惯地叫她许先生了，也习惯了被他叫做许小姐。只是，在转身的时候，她总在心里一遍遍地叫“爸爸”。任心口痛得无以复加也不用手去捂它。
　　有一天傍晚，关萧索看着最后一缕阳光问到：“许思悠，你有心吗？”许思悠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有呵！”“那你帮我生个孩子好吗？”不说结婚，关萧索说这个。房间里一片寂静，许久许久，许思悠才说：“好啊！”
　　许思悠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正好是许晚秋结婚。关萧索一定要拉着许思悠去。并强调一定要穿得漂亮一些。出门的时候，关萧索盯着她的高跟鞋，“换了吧！”待许思悠准备去换的时候，他又说：“算了，时间快到了。”
　　婚礼很美很美。许思悠看得很感动。她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关萧索告诉她，那是许思悠的母亲。她想起自己已经快十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她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永远是不耐烦地说两句就挂电话。后来，她除开逢年过节，几乎不怎么打给她了，至于父亲，一开始就说不许她再去打扰他的。她看见许晚秋的母亲很温柔地亲吻着许晚秋。心里感动得要哭，庆幸自己并没有报复许晚秋什么。
　　关萧索一直呆到客人都走了，夜深了，他跟许思悠说，他要带她见他的母亲。他说，她的母亲被一个女人深深地伤害了，深到他不能原谅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任何人。关萧索说的时候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她有点慌神，只觉得心突突地跳。想起出门前梳洗的时候，眼皮跳个不停。关萧索转过头盯着天花板，继续说，为了报复那个女人，他努力了将近十年。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头，温柔地对她说：“来，去见我的母亲吧！”
　　许思悠有点害怕，她对关萧索的背影说到：“关萧索，我爱你！自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因为，你像极我的父亲。”说完这句话，她盯着关萧索的背影许久，关萧索站在她前面一动也不动，她又觉得心口痛，忍住痛，她不发一言越过关萧索，走向轮椅上那个女人。在对面的镜子里，她看见关萧索冷冷地看着她向那个女人走近。许思悠泪如泉涌。她一手捂住疼痛的心口，看见父亲在另一个方面看着她。她从他的目光中知道他是认识自己的。
　　她在那个女人的面前站住，然后蹲了下去，对她说：“我是许思悠，我很抱歉我的母亲伤害了你。请你不要再怨恨她了。”那个女人看了她许久许久，才轻轻地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我是关萧索的女朋友。”许思悠轻声说。那个女人轻抽了一口气。关萧索走过来轻叫了地声：“妈。”许思悠站直身子：“我代替我妈妈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她的伤害。”
　　许思悠对关萧索说：“再见！关萧索！”她步伐稳重地走向门外，她在镜子里看见关萧索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死命地掐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清醒。她不想自己出任何事，而让任何人为自己来负荷。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关萧索一眼。始终不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直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告诉他自己其实是有心脏病不能生孩子的，不告诉他，其实自己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穿高跟鞋。可是，他临出门时，要她换下鞋子，使她原谅了他所对她做的一切，更因为，她爱他。
　　有时候爱一个人会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包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