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爱过，错过

或许，只是一些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命运，不管如何挣扎，总会逃不脱阴错阳差的结局……
　　多情的三月风里，在人潮如流的湘江河畔，我只是那个一袭白衫、撑着油纸伞姗姗而行的平凡女子。衣带飘飞，莲步无声，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印着淡淡的愁丝。
　　是一阵突然而至的雨，让那位名叫柳珂的男子出现在我的伞下。浓浓的黑发，端正的五官，一袭淡青的长衫裹住瘦长的身子，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垂着长长的缨珞。
　　这个剑客，让我有着莫名熟悉的感觉！
　　“对不起，惊扰小姐了，我是柳珂，只是不想淋雨。”柳珂有点尴尬，红着脸冲我露齿一笑。
　　我嘴角微微上翘，笑着望了柳珂一眼，脸上挂着少女淡淡的羞涩，没有说话，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什么男女有别，互不共伞的古训对我没有约束力。
　　我的从容让柳珂有点措手不及，迟疑了一下接过伞罩在我的头上。雨势渐猛，两个人，一把伞，默默站在江边，听着雨声嘀哒，望着江里浪花，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不知道，当年许仙结识白蛇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相遇的？想到他们，我的脸上泛起一抹红云，很羞。
　　不记得大雨是何时停的，在柳珂交还油纸伞，转身离去的那个瞬间，我闪闪眼眸，樱唇轻启：“小女子，珞珞！”
　　柳珂顿下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珞珞？我记住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湘江边那雨中相遇的一幕似乎也渐渐遥远了。偶而，想起那个身材欣长的剑客，那似曾相识的模样，眼里也会飘过一丝梦幻般的迷漓……
　　父母己在为我的婚事张罗，年方二八，豆蔻年华，该是出嫁的时候了。四乡八邻，上门提亲的倒是不少。对这一切，我都己麻木。感情是什么？我不懂，那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再次遇见柳珂，让我淡淡忧郁着的眼眸闪过一丝欣喜！
　　婚事己快敲定，父母心中己经有了中意的人选。我象一个木偶，似乎这些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嫁谁，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心里，有着太多的怅然，莫名的失落着。
　　就要嫁人了？真快！
　　依然撑着那把古老的油纸伞，娉娉婷婷走过湘江河畔，下意识走到上次结识柳珂的地方。愣愣地望着奔流不息的湘江水，脑子里尽是那次与柳珂共伞的片段，那些看似遥远了的东西一下子又仿佛近到了眼前，我觉的自己的意识开始有点迷失……
　　“珞珞！”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谁在叫我？讶异回眸，站在身后那个一袭长衫，腰配长剑的不正是柳珂吗？我回过神来，有点被人看透心思的尴尬，顿时满脸通红。
　　羞怯低眉，浅浅地笑了笑！
　　“珞珞，又遇上你了，我以为再见不着你了呢。”柳珂望着我，仍是那副让我莫名熟悉的表情。
　　我低低的“嗯”了声，将目光投向湘江水。柳珂站在我身边，没有说话。久久的沉默，让我觉的呼吸有点困难。我这是怎么了？没这么不自在过啊？有种想逃离的感觉，却又聚积不起逃的勇气。
　　“珞珞，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月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柳珂的声音有点感伤。
　　“等我？柳公子有事吗？”我讶然。
　　“没事，我只是想再见到你！”柳珂的呼吸有点明显的急促，双手不自然的搓着剑柄上的缨珞。
　　想再见到我？这次措手不及的是我。这个偶而飘过我记忆里的男子，在这里苦苦等候两月，只是为了想再见到我？我的思维有了短暂的停止，小手紧攥着伞柄，手心有细汗渗出。
　　又是沉默，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种难受的场面让我再次想要逃离……
　　“珞珞，自那次相遇后，我一直忘不了你，我想，我是喜欢你了！”良久，柳珂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柳珂的话触动了我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这个让我偶而会想起的男子，难道我的心中没有飘过喜欢吗？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我要嫁人了！”瞪着雾濛濛的大眼眸望了柳珂一眼，低低的声音，愣愣的说话，望着自己的脚尖，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说什么？”我抬起头，看到柳珂煞白的脸，那绝望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亦然，当今亦然，我又能奈何？柳公子多保重，小女子先告辞了！”我稍稍弯下身子，施了一礼，轻移莲步，欲从柳珂身边过去。
　　“珞珞，不许走！”柳珂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攥住我的胳膊。这个文弱书生一样的剑客，发起怒来竟是这般的霸道。首次与一个陌生男子这般接近，禁不住耳热心跳。这个男人的举动，让我很震憾，当然，更多的是怯意。
　　“珞珞，再说一次，我喜欢你！”柳珂的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执著。
　　我的心有点痛，喜欢又能如何？我没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这个飘游四方的剑客，既使没有订到夫家，也不是父母能相中的对象。而我，只是一株摇曳在秋风中瑟瑟的小草，又有何力量决定自己的终身？
　　我的泪水沿着脸颊缓缓划过，打湿衣襟。
　　“柳公子，忘了我吧，我是不可能违抗父母之命的！”我抬起泪水盈盈的双眼，望着这个让我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心痛的男子，心头有着难以形容的苦涩。
　　“珞珞，你跟我走吧，我是个浪子，我带你到遥远的天边去，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柳珂定定望着我，滚烫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肌肤。
　　“不，不，不可以的……”我惊恐瞪大双眼，奋力挣脱他的胳膊，朝前边跑去。油纸伞脱手掉到地上，被风刮进湘江河，沿着河水往下漂去。
　　我己顾不上照顾伞的命运，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男子。逃婚，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我，没有这个勇气！
　　“珞珞，我不会放过你的！”背后传来柳珂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哀痛，我知道他被我的懦弱刺伤了。
　　二
　　我逃命一般跑进家门，连张妈接连叫了几声“小姐”也顾不上答应，径直跑到自己的闺房，坐在梳妆镜着，喘着粗气。望着镜子里白一阵红一阵的脸，我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跳。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任何男子，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很奇异……
　　我莫名的喜欢这种复杂的感觉，难道我真的爱上了那名叫柳珂的剑客？可是，爱情是什么？我不懂得！
　　连着几天都没有出门，害怕再遇上柳珂。丫环翠儿告诉我，大院外的大道边总有一位配着剑的年轻公子在转悠，样子看起来很落寞。我的心莫名的一痛。我知道，那是柳珂，他，真的不死心！
　　几天后，翠儿出去买胭脂水粉，被柳珂逮住了，央求她为我带一封信。翠儿将信带给我，一脸疑惑不解。我语无论次向翠儿诉说了一下与柳珂的相遇，并求她不要告诉父母。
　　柳珂的信笺涂满了相思，我能从一行行字眼里感受到他的心痛与无奈，他说“珞珞，难道你真的这么无情？难道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我很喜欢你，一定会带你走的，给我个机会，好吗？”
　　“柳公子，其实，我是爱你的啊，可是我挣不脱绑在身上的束缚！”痛楚就那样漫延了肌肤，直达骨髓。
　　翠儿陪着我唉声叹气，洒了一地的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柳珂的执著感动了老天，欲和我订亲的男子在一次纵马狂奔时不慎摔了下来，从此一病不起，成了偏瘫。父母自然不会让我嫁这样的夫君，于是，即将敲定的婚事也因此告吹。我的心里暗暗高兴了半天，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将这件事以信笺的形式告诉了柳珂，柳珂说，让我等着，他一定会亲自向我父母求婚的。
　　不用说，柳珂的求亲也不会被认同。三世同堂的大厅里，父母高高在上，冷冷俯视着这位身单影只的流浪客。兄长那不屑的目光也刺痛了躲在布帘背后的我，而嫂子那尖刻的话语却象一把刀狠狠捅在我脆弱的心上。嫂嫂冷笑着：“你凭什么想娶我们家珞珞？你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剑客，而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配吗？”
　　柳珂不堪受辱，愤怒而去，我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上。
　　父母为了禁止我和柳珂来往，将我锁在了闺楼，除了翠儿，我谁都不能见到。母亲说：“象他那样的穷光蛋，自己的日子都朝不保夕，嫁给他，你能有好日子过吗？”
　　除了以泪洗面，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柳珂潜入了我的房间。飞檐走壁，对于一名行走江湖的剑客来说，根本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然而，我的房间亮了半宿的灯，引起了大哥的怀疑……
　　院子里突然灯火通明，所有的家丁护院蜂涌而来。柳珂握着我的手道：“珞珞，来不及了，跟我走吧，这次不走，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深知，家人是不会轻易放我随柳珂离去的，那样只会增加柳珂逃走的困难。我摇着头将柳珂推向窗边，转身面对着房门。
　　是大哥一马当先踹门冲了进来。我飞快地拔出藏在腰间的袖剑，横在脖子上，眼里有着哀怨的泪光。
　　所有人都震住了！
　　“谁要是敢过来，我就马上死给你们看！”一丝愤怒掠过我的眼帘，又背对着柳珂道：“柳公子，你还是快走吧，我们今生无缘，但愿来生能续，原谅珞珞不能跟你走了！”
　　“珞珞，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我们一起走。”柳珂咬咬牙，试图挪过来夺我手里的袖剑。
　　“不要逼我！”我手里加了一点劲，脖子上有细细的血渗出。
　　父母大人也来了，喝退了所有人。父亲一语不发走到柳珂面前，定定地望着他，阴郁的脸上怒意尽显，良久，才冷冷道：“你很爱我女儿，是吧？那好，你带她走吧，从此，就当我没养过她。”
　　我一下子如坠冰窖，父亲竟然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我将绝望的眼神转向母亲，哭泣着求她别赶我走。母亲望我一眼，眼里有泪滚落，伸手欲扶我又停在半空，用象父亲一样冷的声音斥道：“我不是你的母亲，你快跟这个男人走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不要后悔。想带什么东西，自己清理就是！”
　　父母不再望我一眼，双双拂袖而去。
　　就那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羞愧的离开了家门，身边只有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翠儿跟着，我知道，家人己对我死心了。从此，我就得过上亡命天涯、有家不能回的日子。
　　柳珂并没有带我带开家乡，他说，会留在这里向我的家人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无用的浪子，会用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从这个自信满怀的男人身上，我似乎又看到了明天的曙光。
　　在湘江边的老街上，柳珂用所有的银子为我买了一套小小的旧房子，算是我们三个人的窝了。我与柳珂就是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举行的婚礼，宾客只有翠儿。
　　大红的喜帕被柳珂轻轻揭开，望着这个让我奋不顾身舍弃了亲情、丢失了家园的男子，我不禁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珞珞，别哭，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永远永远！”柳珂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温柔拥我入怀。
　　因为柳珂的温情，让我忘了舍家的痛，或许，这里才是我今生真正要过的家吧。有了柳珂的相伴，我还有什么可以奢求。只希望能这样永远相守下去……
　　哥哥嫂子曾瞒着父母来看过我，给我带了一些贺礼，嫂子还悄悄塞了一包银子给我，怕我没法过日子。只是看到柳珂仍是吹鼻子瞪眼，在他们眼里，柳珂是断送我终身幸福的凶手。
　　成亲后的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却也柔情蜜意，我完完全全爱上了这个迷一样的男子。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更不了解他所有的过往。我只知道，我爱他，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柳珂开始早出晚归为了他的事业在打拼，我没有过问他在忙什么。一个男人，该有他自己的天空，我不想去干涉。只是当他疲累了，向我诉说苦闷的时候，我才会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珞珞，你真好！”柳珂微笑拂起我额前的留海，那一丝深情让我迷醉。
　　三
　　一年过去了，柳珂有了自己的一家商行，变的更忙了。天没亮便出了门，回来己是半夜，家里常常只有我跟翠儿。在这一年的磨练中，我从那位多愁善感的富家小姐，变成了地地道道的主妇。
　　我开始觉的孤独，不记得好久没和柳珂说过话了，每次守着孤灯等他到半夜，而他往往一回来倒头便睡。望着他那疲惫的睡容，默默地守着他，这个我深爱着的男人，对他，我还能有什么要求？
　　“柳珂，我们都成亲一年了，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明天你陪我去庙里进进香吧，我们去求求菩萨，好不好？”在他又一次晚归时，我红着脸挽住他的胳膊央求。
　　“我没空呢，你和翠儿去吧。”柳珂笑了笑，翻过身睡着了。我的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清早起来，与翠儿收拾好便往城效的娘娘庙走去。进完香回来，慢慢走着，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心情也变好了很多。生活还是那么美好，我又何苦在意那么多呢？我爱的人正在为了未来的幸福打拼，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失落？
　　快进城时，遇到了街尾的二癞子。这小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看到有点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往上凑。我和翠儿加紧脚步想快点从他身边赶过，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将我和翠儿拦住了。
　　“哟，这不是珞珞小姐嘛，嫁人了越发水灵了！”二癞子嘻皮笑脸把我从头盯到脚，色迷迷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厌恶之情，狠狠怒瞪他一眼，沉声道：“让开！”
　　“哟，小娘们还发怒呢，这么凶，难怪你相公天天逛窑子。”二癞子仍是嘻皮笑脸盯着我，扬起手想摸我的下巴，被我用手里的篮子砸了回去。
　　“你胡说八道！”我气急败坏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砸去，又象一只受伤的猛兽，追着用手里的篮子直砸过去。敢如此毁谤我的相公，我恨不得活活撕了他。
　　“唉哟，饶命哪，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丽春院看看嘛。”二癞子边逃边说，一溜烟不见了。
　　我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浑身酸软坐在路边的石板上。二癞子的话重重刺痛了我，为什么他要这样说我的相公？难道柳珂真的在外面寻花问柳了？
　　想到近几月来，柳珂对我的冷淡，我的心象罩上了一层寒霜，逐渐变冷，朝着一个无底的深渊坠去……
　　“小姐，别听他胡说八道，没准他是在办奸计陷害柳少爷，或者是想调戏你……”翠儿看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很是担心，忙安慰我。
　　“翠儿，你说，少爷是不是真象他说的那样在外面玩？我真的不了解他在外面忙些什么，唉，我现在心里很乱，觉的自己越来越不能了解他了。”我唉叹，眼里有着焦虑。
　　“不会的，小姐，你要相信少爷嘛！”翠儿扶起我，不住安慰着。
　　“嗯，我相信他，我们回去吧！”我蹙蹙眉，轻轻晃了晃头。
　　日子依然如水一样平静地流去，柳珂一成不变，早出晚归，我的心里却有了太多的负荷。二癞子的话象一根鱼刺一样卡在我的喉咙，让我很难受，我不知道如何抹去心中的这一块阴影。
　　那晚，柳珂回来的更晚，我等到鸡叫二遍才听到他在敲门。开门一看，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柳珂喝醉了。竟然喝到天快亮了才回来？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叫醒翠儿，一起把他扶回房间，又给他换好干净衣服。
　　拿着柳珂换下来的脏衣服往外走时，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我捡起一看，是一块半圆形的玉。拨亮油灯，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刻着几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摘，此物最相思。丽娘！”
　　这是一名叫丽娘的女子的信物？我只觉的整个人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原来二癞子并没有骗我。又拿起柳珂的衣服一闻，似有似无的陌生的香粉味。这是我从未用过的香粉，自然就是从别的女子身上沾的。
　　“丽娘，呵呵，来，来，再喝一杯。”床上的柳珂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我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柳珂，他真的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女子？这个女子让他在梦里都恋恋不忘……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瘫坐在床外的椅子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疯狂奔涌。
　　“小姐，你别难过，说不定是个误会呢！”翠儿吓的手忙脚乱。
　　“翠儿，你别说了，我心里明白的。”我哽咽着，望着床上那个我不顾一切爱着的男人，心如刀割。
　　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为了爱情，伤害了父母的心，与家人决裂，这一切都该受到惩罚的。妈妈说对了，这个男人并不是能给我幸福的人。这个人世间，是没有回头路走的，是我的选择，我就得承受所有后果。
　　日上三杆，柳珂才醒过来。我服侍他洗濑完毕，又亲自下厨弄了一些他爱吃的小菜，微笑着看着他吃完。我说我有点不舒服，让他今天别出去了，在家里陪陪我。
　　“珞珞，我真的很忙，乖啊，晚上回来陪你。”柳珂笑着拍拍我的肩，转身走出家门。
　　望着柳珂一去不回头的背影，我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我叫过翠儿，我说我想吃上芳斋的桂花糕，让她出去给我买一些回来，翠儿答应着去了。家里顿时空荡荡的，静的掉根针到地上都可以听到响声，我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回到卧室，打开床下那个小木箱，拿着一个淡蓝色的小药瓶，轻柔的摩挲着。瓶子里装着的是苗疆最毒的毒药“断情蛊”，这个药一旦喝下，没有任何解药可解，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次出去效游，无意中结识的一位苗家姐妹送我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听说喝下“断情蛊”的人会死的最为凄美。脸带微笑，艳如桃花，朱唇明眸，安祥平和，其实内心却正在受着蚀骨断肠之痛。在药力的腐蚀之下，整个内脏会慢慢化成脓水，一直痛上整整一天，才会慢慢死去。
　　再绝望的人也不敢轻易选择喝“断情蛊”了断自己，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了这种漫长的剧痛！
　　我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断情蛊”，断情就好，没有痛苦，没有伤害，是我识人不淑，爱错了对象，嫁错了郎，只有这样才会彻底洗去我的错误。
　　缓缓打开瓶盖，将整瓶“断情蛊”全倒进嘴里，用一杯冷水吞了下去……
　　四
　　药力渐渐在我的体内发作了，我感觉到了穿肠裂骨的痛，可是我连皱眉都皱不了，浑身酸软，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我好痛，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痛，我只想一头撞死，尽快结束这种折磨，可我只是免强坐了起来，根本没有力气去撞。
　　翠儿回来了，看到我异样的表情，吃了一惊：“小姐，你怎么一下子变的这么明艳了？你的脸一下子嫩了好多？你怎么在微笑？难道，难道……？天哪，小姐，你不要吓小婢啊！”
　　“翠儿，对不起，我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吧！”我吃力的吐出几句话，一阵比一阵猛的疼痛让我己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小姐，你真的喝了断情蛊？天哪，你怎么可以喝断情蛊？”小翠手里的桂花糕失手掉到地上，抱着我号淘大哭起来。
　　我很痛很痛，我挣扎着说：“翠儿，你，一剑刺死我吧，我受不了，真的，好痛！”
　　“不，不，小姐，我不要你死，我去叫少爷……”翠儿哭着冲出了家门。
　　过了好久好久，柳珂才旋风般冲进来，抱着我，泪如泉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柳珂的眼泪，那种心碎的绝望。
　　“珞珞，我要救你，我带你去找郎中……”柳珂抱起我，欲往外跑。
　　“没用了，断情蛊的毒，就是华佗再世，也无药可救。”我凄然一笑。
　　“珞珞，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丢下我？那全是误会呀，丽娘是知府的歌妓，我只是舍命陪陪知府大人的，那块玉也是知府大人托我还给丽娘的，我根本没和别的女子怎样……”柳珂捶胸顿足，悲痛万分。
　　“小姐，对不起，翠儿把什么都告诉少爷了……”翠儿在一边抽抽咽咽道。
　　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越来越微弱，我的视线开始变的模糊，我无法再忍受这种穿肠裂肺的痛，只想尽快死去。
　　“误不误会都不重要了，柳珂，我不行了，你多保重！”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一句话，一直微笑着的脸上划过最后一滴苦涩的泪水，芳魂长逝……
　　飘飘荡荡来到奈何桥上，望着那些来来往往面孔苍白、木无表情的陌生人，我一阵惊惧，我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孩子，来，喝了这碗汤，干干净净再世为人去吧！”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递过来一碗汤。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吧？这碗里的应该就是那让人忘掉所有前尘往事的孟婆汤了？喝了他，我的生命中就再也没有柳珂这个男人出现过了？
　　我忽然感到很害怕，很害怕，拉着孟婆的衣袖苦苦哀求：“求求您，让我回去吧，我有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忘了对他说，我一定要对他说的……”
　　“唉，可怜的孩子，到了这里的人，哪还能回去？这是一条不归路啊！”孟婆哀叹着，再次伸过手里的汤：“喝了它，把上一世的爱恨都忘了吧。你们缘份己尽，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是啊，缘份己尽，苦苦强求又有什么用？忘了他，忘了自己吧！
　　我接过孟婆手里的汤，凝视着，又回过头去望了一眼那个叫人间的地方，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一串冰凉的泪水顺着空洞的眼眸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