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琴键

不是故意不遵守诺言，又想起你。只是，在这个平安夜，在圣诞树下，听着远处教堂的钟声，叫我怎么能不想起你。

　　妈妈出门过圣诞节了，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不愿意动。
　　今天是平安夜，平安夜，平安夜……
　　4年前的平安夜，和他一起去过的教堂的钟声也是这样的……
　　很沉重，却也很清脆，像打在心上的声音。
　　记得那天他的告白，很有他的风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好可爱。
　　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想笑。

　　他喜欢了她4年，她故意忽略了他4年，最后，她还是被他感动。
　　那么受女生欢迎的男生，总是被女生包围的男生，却喜欢了她4年。
　　他的文笔他好，那些充满他风格的信笺和电话，那么执着的感情，那么深刻的表达……都让她相信了他。
　　他是爱着她的吧，她再懦弱，再不敢接受，最后还是被感动。她接受了他的感情。

　　那个夏天，虽然只有2个月，但是还是那么温馨，那么快乐，他的影子被刻入了她的灵魂。
　　但是，只有两个月。妈妈不喜欢他，以种种理由和手段，硬是把她带来了另一个国家，过另一种生活……
　　他被硬生生的从她的世界中挖出。
　　他说，他会等她12年，直到她学业完成回来……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相信他，相信他这个不现实的诺言……

　　她离开的2个月后，他爱上了别人，他的理由是，因为他寂寞……
　　因为太爱太执着，所以更容易的放弃了……

　　灵魂被人切割的滋味不好受，可是，狮子座的女生死要面子啊。一个人忍了就好……

　　今天是平安夜，记忆全部翻了回来……
　　好难受。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在那个曾经是属于他和她的教堂，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对着另一个人说爱的誓言，唱最动人的歌……用她最熟悉的声音，用她最依赖的体温，用她最熟悉的话……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记忆的黑洞，好暗，好孤独，好怕……把什么都吸进去了……
　　好怕，好怕，她好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不到重心，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她试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打开曾经是最心爱的却许久都没有碰过的钢琴……
　　反反复复弹同一首歌，他喜欢听她弹的那一首歌……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好像这样才可以驱走心中的黑洞……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手指无意识的弹奏着……
　　门突然被打开，听到妈妈的惊呼，跑过来，把那双正在弹琴的手从键盘上移开……

　　“你在干什么？！”
　　妈妈的声音为什么是颤抖的？我在弹钢琴啊，你不是抱怨了好久，我都不碰钢琴了，我在弹钢琴啊，我在弹琴，你看不到吗……

　　“你干什么这样伤害自己！？”
　　还是妈妈的声音。伤害？
　　她突然发现白色的琴键上都是斑斑的血迹，有变成了暗红色的，也有像刚滴到上面的新鲜的通红色……

　　血……是血……啊，疼。她的感觉能力一下子都返了回来。是她的血……手指上也要这样的血迹……是的，是我的血啊。好疼……手指好疼……

　　好久没有弹琴，指甲长了，不适合弹琴。她却一次次重重敲在键盘上，指甲受不了重荷，从中间翻转，断了开来，造成了内出血……
　　好疼……疼……她闭上眼睛，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

　　医院，医生的诊断说，伤到了手指的神经，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因为伤在手指里，没有办法做任何处理，只有依靠本身的复员能力了。但是，就是伤口愈合了，也不能再弹琴了。手指再也受不了任何负荷。弹钢琴需要的基本指法和敲击是不可能做到了。受伤的神经系统，也可能无法再修复。而且，从此，可能会对钢琴产生恐惧感。可能，手在看到琴键，想试着去敲的时候，条件反射下，手会颤抖，无法弹出音符……心理和生理的伤，不可能全都愈合的了……

　　音乐是她的生命，钢琴是她的挚爱，但是，她从此再也不能再碰它们了……她的生命里，将会永远失去那她最钟爱的东西。她失去了它们，就像她失去了他一样……

　　妈妈把她拥在怀里，哭着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舒服很多，就不会疼了。

　　哭？你不是最讨厌人哭的吗？不是从来不允许我哭的吗？每次看见我的眼泪的时候，只会更加严厉的训斥我的你，在要我哭吗？
　　疼？你知道疼的感觉？当你硬要把他从我生命里一点点刮走的时候，你有想到过我会疼吗？
　　不哭，我早就不哭了，我早就不哭了……

　　她用没有声调的声音说完这些，推开了妈妈，走出了医院。她突然好讨厌这里。
　　这个她从小最喜欢和当医生的妈妈来的地方。她从小就梦想想要工作的地方。
　　她的手废了，从此连医生都不可以当了。因为，她的手，连手术刀都不可能再拿的起来。
　　她从小的梦想，也随他去了……

　　也许，她的生命也早该随着他的离去而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