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花

曾有一种爱情，它的花瓣在天空飞舞。
　　曾有一种承诺，它的灵魂浪迹天涯。  
　　（一）
　　走在夜晚。街上有美丽的橱窗，大片撕碎的光芒，很刺眼。里面是花花绿绿的世界。林盲目地走着，眼光里的晃动如破碎的油彩，漂泊不定。
　　美丽的光，像花。他说。而我们仅是干燥的灵魂，在光中生，在光中灭。
　　那时，他们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他说，只有在黑暗中才能体会世界的浪漫。红的，紫的，绿的，蓝的，精灵的飞舞，留给世界一片芬芳。他说着，点上一根烟。白色的烟，通体白色。烟雾散漫着，舞着，凋零在无尽的错综中。
　　她来到了他的屋子。很香。她问这是什么香水。他打开灯，笑着，脸上的明暗勾勒出他英俊突兀的面孔。这是干燥花，他说。在盛开时不被人理睬，死后却绽放着枯萎的芳香。说着，他走到桌前打开抽屉，抓了一把花瓣泼到空中。顿时，大量的清香随着飘零与落寞撒到空气的各处。
　　他们在做爱。在黑暗中激烈的撞击火花。林只是记得，他额角的汗水有一丝冰凉。她仔细的舔拭着，清咸淡淡的甜。她记得了这味道。还有这个烙印于她心中的男人。
　　他喜欢带她到一个公园，里面有大片叫不出名的花朵。许多男女在这个香气四溢的地方感受着爱情的甜蜜。而他，只是默默的看着。直到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会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打开手电筒把那些散落的花瓣装起来。林始终看着他，他的专注与细心。
　　林常常问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想着，越想越迷茫。她只是觉得有种细小而又深邃的谜在他的心底。他像一个沉睡的蝴蝶，像在等待什么，又好像在采集着什么。  
　　（二）
　　男人喜欢写作。他有很多很多作品，只是曾未发表。在他喝酒后他会露出孩子般的笑脸给林看。他说生命不过是一个程序，我们在上帝的脉络里愚蠢演绎每个细节，谁都害怕结束，但是又不可避免的遭遇劫数。
　　这些话，林似乎听得懂，但又怕听懂。那时候她会轻轻的伏到他的怀中，用彼此心脏的跳动来证实眼前的一切。他就会笑。他说，不怕，林，不怕。然后，他会带她到公园来看花。他说，其实世界很美好，你也是。
　　他喜欢齐秦的歌曲，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反复听着些许年前流行的歌曲。而林则喜欢听一些时下流行的歌曲。当谈论音乐的时候他常会为自己的品位大加赞赏。他说只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比如齐秦的歌曲。他的歌是毒蛇，我用毕生来感受里面所有的快乐与悲伤，行走着的，沙漠里的，夜晚的，而更多则是飘满清香的寂寞时光。
　　也许，这就是宿命，林想。她每天早上都会起很早为他煲饭。每日下班后还会去他那里。见到她，他就会笑，是一种感恩的笑。然后他们会做爱。林喜欢和他做爱。林是个早熟的女孩，当16岁的时候她就的童贞就交给了一个陌生男子。但在床上她没有真正的快乐，男女的交媾在她看来只是形式，一种迷恋的形式。直到遇到他，眼前这个头发飘逸，眼神深邃无底的男孩。她知道，只有他能带给她幸福的顶点——激烈，充盈，温柔，还有贯彻心底的伤痛。
　　我会永远陪你，林说着擦拭额上的汗水。
　　为什么？
　　因为……我也说不清楚。也许这就是宿命。
　　……
　　我爱你……林说。
　　他听到这话后猛得推开了林。他开始畏缩，颤抖，像一个迷路的小狗一样无助。林哭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许久，她穿上衣服，默默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门口，她回眼望着。他的屋子灯火辉煌，有悠扬的乐曲飘出。记忆里，那是动听的吉他乐曲，齐秦的歌。  
　　（三）　
　　没有他的日子里，林开始肆意挥霍时光与身体。她想，也许生命里本不该有他。这个神秘至今都没有任何文字称谓上的男子。
　　直到有一天，他敲开了林的房门。林裸露着身体站在那里。她抬头望着他，望着眼前这个没落的男人。他的胡子已经很长，眼神中除了荒凉再无其他。屋里的男人看到这儿风一样的溜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说，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恩，还有呢？林笑着，眼光闪烁。
　　能再陪我去一次那个公园吗？
　　好的。她穿起衣服。在深夜，在一个冷冷的黑夜里他们走在公园。林始终不说话。他默默地走，直到夜浓化不开，他站住不动了。
　　我要去梦中的地方。
　　哦？
　　我只是一个寻梦的胆小鬼。
　　呵……哦。
　　想听我的故事吗？他猛地扭过头，眼中发出了亮光。
　　……
　　小时候，我姐姐，还有父……啊不，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姐姐对我很好，她常给我很多很好的东西吃。她会把那个男人的大衣服给我改成合身的衣服穿。
　　我觉得很幸福。　
　　男人总打我们，把我们打的体无完肤。那时，姐姐会紧紧的抱住我，让我不受伤害。那个美丽的女人，是我姐姐。
　　一次，我很饿，在夜晚摸黑去找食物。在姐姐的房门口我瞪大了眼睛。姐姐的床上，是男人，他在蹂躏着姐姐。我只是记得，我看到了姐姐的泪水。懦弱的我在门口默默的看着，没有作声。
　　第二天，姐姐依然为我露出了平日的笑脸，她带我去了很大长满野花的草原。她在奔跑。风把她的白裙子舞的很美，像飞离的花朵。
　　当我疯够时，姐姐会把缤纷的野花收集起来。
　　那时她会笑。
　　她轻抚我的头问我花美不美。我望着她点头。她说，其实晒干它们后会更美，那是飘零在夜空中的孤独芬芳。我看着姐姐，我看到她的眼里有闪烁的星星。
　　一个晚上，姐姐搂着我入眠。男人喝完酒后回到家，他在咆哮。他把我揪起来扔到一边，我看着他在撕扯姐姐的衣服。姐姐哭着喊着，让我快跑，快跑。我傻了，风也似的奔了出去。
　　路上，姐姐的泪水晃在眼前。
　　嚎叫。哭泣。憎恨。
　　我要回去，我要救我唯一的亲人。
　　那个地方，禽兽在折磨姐姐。我举起刀子用尽平生的力气扎向了那个畜生。我疯了。我看到眼前的血在绽放，像一朵朵花儿那样凋零。地上淌着肮脏的血。是姐姐拦住了我。她让我走，让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肯走。她打我，巴掌无情的落在我脸上。直到她的泪水划落。我走时，姐姐在我的手中塞了一个小口袋。她只是说，替我去一个地方。那里的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东西。
　　我没有回头。些许月后我听到了姐姐的死讯。
　　很多年了，我只是追寻着姐姐的梦。那个绽放孤独芬芳的地方。
　　林看着他，他的眼里溢满了泪水。他猛得扭过身，他把林搂进怀里，热烈的吻已不能自抑……
　　天明了，林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迷雾里。  
　　（四）
　　几个月后，林收到了他的包裹。里面有大袋的干燥花和一盘齐秦的CD。
　　CD的名字叫《花祭》。
　　是她那天离开时他屋里响起的歌曲。
　　此后，林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五）
　　干燥花一直很香。
　　林曾看到有一大一小两只蝴蝶在围绕着花起舞。
　　他们在光中生，在光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