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那天下班回家，看见父亲正和儿子在客厅的沙发上嬉戏着，６０岁的父亲象个孩子般咯咯笑个不停。看着这些，我的面前就有一层似雾的东西，一点、一点、一点儿地模糊了我的眼睛。
　　前段时间，父亲因肝硬化住院，在晚上时，他对我说了很多以前从没有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在母亲去世时，曾认真考虑过将我们姐弟送人，后来还是不忍心，“眼看孙子都这么大了”，父亲说。少言寡语的父亲可能意识到了时日无多，将埋藏在心底的话说给了我。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决堤的泪水，在父亲面前哭出声来。
　　发生在母亲去世前后的两件小事，在父亲生病后常浮上心头，宛若昨天刚经历过。一是在母亲住院父亲带我去看的路上，我缠着他问为什么地里的油菜洼地里长的没有平地长的好，从没上过学的父亲说因为平地的阳光多。二是母亲去世后的那个秋天，在河边挑沙的父亲带我去玩，中午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回家，到半路我哭闹着要到街上吃油条和糊辣汤，父亲极为难地转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返回去满足了我的愿望。
　　还记得高考时别人都喝“太阳神”补脑而我只能吃父亲送来的煮鸡蛋；毕业时有关系的同学去了好单位而我却奔波无果只能去南方打工；那时对父亲的怨恨至今想起来仍愧疚难当。听姑姑说父亲也曾有再婚的念头，却害怕我们姐弟受委屈一直承受着独自的艰难。直到我也做了父亲，在儿子襁褓时用手接过他的尿，才开始慢慢明白父亲当初是何等的痛楚。
　　很庆幸我们姐弟没有因单亲家庭而人格不健全，父亲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承载了一切，让我们在穷苦的生活里能走到现在。每当回家时看到儿子的玩具及他玩的剪纸满地乱扔一片狼籍，看到儿子那调皮却又怯怯的眼神，我不再发火，只是含着笑容蹲在地上默默收拾干净－－
　　只是因为，我也是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