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樱桃花开满了枝头,粉红的,如点点繁星眨着媚眼,在枝叶间摇摆。又似翩跹的少女,穿上了多彩的裙装,跃上树梢,毫无顾忌地嬉戏温暖的阳光。我不禁推开窗子,一缕淡香沁入心脾,微风习过,醉了一个春天的梦。
我并不遥望那诱人的果实,红红的如颗颗滴水的珍珠,引来的终归是孩子们的垂涎欲滴。我更舒服于躺在树下,听那飞花飘舞,砸在目光里的心跳感觉。透过树叶的缝隙,想那乘着白云的红日,一幅美景,写在记忆里,睡个温情的假寐,卸去浮尘的喧嚣。
好久不见的隔壁宋大娘也不失时机地推开窗子,赏那映霞蔽日的樱桃花,她家的那株与我的辉映成趣。碎格的衬衣把她包裹得如同孩童般地活泼,叠满了皱纹的额头舒展了七十高龄的面庞。她说,她的树亦如她自己一样高寿了。可枝头绽放的花朵却预示着青春永驻。
我与她聊了起来,从花开始,绵绵续续,如不息的流水,回转着经年。宋大娘的一对子女都已成家立业,分别在北京、上海的大企业任着高职,已在本省市区给她买了楼房,可她就舍不得城乡结合处的老屋。这里不仅孕育了她的青春,还有那株陪伴了30多年的樱桃树。每年给它剪枝、施肥、喷药已成了生活的内容。
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一个秘密,二十多年前,也是樱桃成熟的季节,红红的果子压弯了枝干。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七八岁吧,用那开了口子且肮脏的小衫偷偷摘了一包樱桃,衣服的破露处不断扬洒着一串串的珍珠,宋大娘在窗子里看见那黑瘦的脊梁已被树枝刮出了道道血痕,她心痛了,不是为果子而是那幼小的心灵。这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她找出了一个塑料袋,推窗喊那孩子,起初小男孩很惊恐,但看到慈眉善目的面孔时,悬着的心有些释怀。宋大娘把他让进屋,用清水把果子洗净,清除残留的农药。看着孩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幸福地笑了。
原来这个孩子父母双亡,还有个妹妹,他们生活在孤儿院里,后来宋大娘收养了这对兄妹。他们真的有出息,考上了重点大学,有了好工作,都要把她接到繁华的大城市去住。可她离不了故土,丢不下陪伴半生的樱桃树。就这样,儿子给她花20万在省城买了房子,女儿也不甘落后,给她寄来了20万的生活费。谈到这双儿女,老人沧海的脸上飘浮了一叶欢愉的小舟。
两个月后,果实成熟的时候,老人来摘果子了。我问她,你老给谁摘啊?她一朵桃花地说:“给孩子啊。”我惊异,问您孩子回来了?她说不是。原来她又领养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女儿给她的钱平时也花不上。我为老人的举动震撼了。
我望了望满枝脆红的果实,就如一颗颗璀璨的心,在欢快地唱。七十岁的她,也许等不到孩子们给她的回报的那天,可她就像精心伺弄樱桃树那样,并不是为了享受果实的甘甜,而是在修剪中享受人生的快乐,在奉献爱的同时,让果实颗颗饱满芬芳。
望着老人轻快的身影,我的眼里有淡淡的雾凝结,心在颤。我想,人间的温暖能让花开,一个善举更会让果子快乐地成熟,奉献不求回报,那才是至高的真情。
我也在自己的树上雀跃地摘起来,我要把果子送给老人,让她带给她的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