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味

奶奶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求神拜佛是她每日的必修课，在她那个矮矮的小屋里，总是弥漫着香的味道，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浓浓的，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喜欢待在那里。而我竟然也会爱上那里。
　　就是因为这样，奶奶身上有了一种味道，只属于她的味道。每次奶奶远远的站着的时候，我就能闻出来。我一直记得的，这是我小时候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爸爸是奶奶亲生的，他说他也能闻出奶奶身上的味道。可他老是弄错，他弄错的不只是一种味道，还有很多、很多，他闻到的只是香的味道，那是每一个信佛的人身上都有的。其实我闻到不至这些。
　　那种夹杂着浓浓中药味的香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奶奶虽未受封建压迫很深，但也是　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自小被我曾祖母领到我家当童养媳，开始她劳碌的一生。
　　年轻的时候每日农活繁重，她的身体本来就弱，不堪重负大大小小的病大都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跟随了她一生。后来姐姐出世，她又忙着带孩子，然后叔结婚，爷爷又得癌症去世，又要分家，一波一波的事情接踵而至，听我爸说过，奶奶就是在那时候顷刻间变老的。是啊，任何一个人碰到那么多的事都会支撑不住的，何况奶奶一个孤身老妪呢？
　　本以为搬了新家，奶奶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然而奶奶注定是苦命的。小叔与小姨的性子都太烈，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管得邻居都懒得管了，最后连我那好脾气的父亲的无心再插手了。可怜我奶奶，那时候早已年迈，身心俱疲，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烧饭洗衣，连个耳跟清净都没有。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事都不会做。但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有好多次叔和姨大动干戈的时候都会伤到奶奶，奶奶每次都要卧床好长好长时间，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时间是可以飞的，飞过这段时间，飞过这个讨厌的季节。
　　我眼铮铮的看着奶奶的病情日益加重，我毫无能力。
　　自次，那股中药味就一直盘踞在奶奶那矮矮的小屋里，挥之不去。
　　渐渐的我长大了，读完了高中，上了大学，也渐渐的很少回家，渐渐的很少进奶奶的小屋了。我以为一切都不会变甚至只会越变越好的，但我也错了，跟我父亲当年犯了错误一样。　
　　我几乎是跨着雀跃的脚步蹦进奶奶的小屋的，可我震惊了
　　奶奶象一个等待死刑的犯人一样苍白着绝望的脸，她正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迎接她疼爱了半辈子的孙女，她的头发已是那么枯燥，跟她一样的无力，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有多久没为奶奶洗头了啊！
　　这个房间已经很难闻出有香的味道了，只有药味依然。那个恶心的药罐子雍懒的吐着热气，简直令人作呕！
　　我不忍再待下去了，我不敢直视那双亲切而又血红的眼睛绝望而又期望的看着我。
　　泪，一颗我都舍不得落下，我凭什么哭！
　　奶奶的一生注定就要熄灭了，来人世匆匆一瞥，带走多少愁丝与哀怨，如今也只能匆匆离去。
　　我竭力在脑海中搜索奶奶曾经快乐的片段。
　　那是一个清丽的午后，我静静的躲在草堆后面，奶奶轻轻的脚步正在向我靠近，靠近。我们的笑荡漾开来，浅浅的，深深的。
　　我知道
　　其实我都知道
　　我只是在等她来找我
　　然后
　　带我回家